十一、班长/老班长

班长/老班长

部队班长属兵头将尾，国外军队有“军中之父”一说。

一个连队是否有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几个班长是否得力。连长们看重的班长甚至比排长还受信任，因为优秀的班长能在全连树起标杆，所以三个排的九个班长加上炊事班长如同连长的“十大金刚”。

野战部队连队似乎还有一个不成文但历来被认可的规则，那就是一排的一班长则是全连所有班长的标杆，一班的兵们会是全连的尖子，会被连长视为本连“主力”和“嫡系”而更被看重一头。

班长作为“班首长”，在班里头有着至高的权威和影响力，不是副班长和自认为有能力的兵所能“篡权政变”取代的。能当上班长自然有他当上班长的资历、能力、底气。班长既要有坚强严厉的一面，带领全班十来口人训练、施工、执勤争创第一，也要有兄长似的宽厚、细心、温柔稳定军心。既要对调皮捣蛋的兵展示出“凶巴巴”的威严，又要对想家哭鼻子的新兵交心谈心拉家常。有的班长也还会表现出感性的一面，会对有文化的、机灵的兵偏爱看重喜欢些，星期天外出带上两个马仔似的新兵会老乡，会很有班长派头和成就感。也会对反应迟钝着装窝囊不带爱相拖全班后腿的兵表现出不耐烦、不待见，但最终还是没嫌弃。带兵的班长们懂得，十个指头伸出去是有长短的。

哈，班长也是人嘛，换你也会是这样的。

当上班长是所有士兵军旅人生的第一个目标。虽然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说，但这个伟大的梦想你得从班长做起。没当班长之前你是一个个体的士兵，当了班长你便是一个群体的头了，虽然这是军中最小的官，但有了这个官的头衔和经历，你就开始懂得什么叫作“带班”，什么叫作管理、驾驭、指挥。当了班长就有可能当排长，当了排长就有可能当连长……今天的“小班长”，说不定日后就是部队师团、地方市县的党委“大班长”。

新兵们到部队后大家处于同一起跑线，能否脱颖而出全在于你是否优秀，只有优秀者才能率先当上班长。

率先当上了班长，你在同乡中就竖起了一面旗帜。当上了班长，你会在第一时间向家人写信报喜，家人会以你为荣，亲友会认为你有出息。你也会进而暗暗地给自己提出下一个目标，人就是一个一个台阶进步成长的，纵然将军也是从班长而来。

三年四年兵的班长是干得最起劲的班长，也是驾轻就熟最有经验最有能力的班长。过了这个劲，班长们就不得不想心事了。党票的事一般这时候不是个问题了，部队直接提干的路这时已经堵死，考学上军校的机会因年龄已经过去；需要考虑的是对象的问题，能否继续留队的问题，留队后改志愿兵（士官）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的问题，是不是该向连长指导员提出工作调整，去抓紧学门技术的问题；如果年底复员，回到家乡该如何发展的问题。

当这些问题一一摆在班长们的面前时，班长们最精彩的部队人生也就开始回落了。

每一个当过兵的人都有自己的老班长，每一个当过兵的人对部队的第一印象往往都始于老班长，每一个当过兵的人每当回忆起往日的军营生活都会自然想起自己的老班长。

不管你已经是到了什么年龄段，老班长都永远的是你的老班长，不管你担任了什么样的高官要职，不管你有过什么样的荣耀辉煌，在老班长面前你永远都是他的兵。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我就正想着我几十年前的老班长。

我在新兵连的训练班长和在团部机关士兵灶炊事班的班长都是河南洛阳孟津人，都是1973年入伍的兵，也都姓王，姓名中也都带一个海字。黑瘦且高的是新兵连班长，微胖光亮脑门的是团部机关士兵灶炊事班长。估计就是冲他俩都有一个海字，地方才特地把他俩送进这海军部队的吧？

虽然他们都只比我大三四岁，早当三年兵，可两位班长不知怎么都亲切地管我叫“孩子”，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既有占便宜嬉耍的成分，更透着一个老兵对一个新兵的喜欢。也许是河南的盐碱地不仅不长庄稼，也让中原大地的人显老成的原因，在他们眼里，来自江南洞庭湖畔的小伙儿清秀机灵，于是乎在我们面前不仅是老兵、是班长，更是兄长，我甚至心底里把他们尊为叔辈。

直到现在我仍保持缝被子缝衣服叠被子的熟练手艺，就是新兵班长王龙海手把手教的。直到现在我被人大加称赞的包饺子、做山东凉拌菜的厨艺，就是炊事班长王海军手把手教的。

记得新兵班长王龙海星期天回老连队返回新兵连时，用黄挎包带回油乎乎的肉包子偷偷塞给我，我心领神会。为不让别人觉得老班长偏心眼，晚上熄灯后我是躲在被窝里享受那油乎乎的肉包子的。要知道在新兵连能吃上肉包子，尤其是能提前吃上老连队的肉包子，那绝对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荣耀，一种“厚爱”。要知道新兵连一个星期才有一顿大米饭，其他都是南方人特难下口的黑面（麦麸皮为主）或者“二米饭”（小米和少量大米的混搭）。

在我从新兵连分到机关士兵灶炊事班后，新兵班长王龙海特地去看我，当着我的面对他的同乡王海军班长说：这“孩子”挺机灵挺聪明的，心眼也挺实的，听说本来是要挑选到机关任保密员的，不知道咋的就弄到炊事班了，这“孩子”肯定觉得挺委屈的。

不说委屈便罢，一听到委屈二字，我那委屈的泪水就像见着亲人般当着俩老班长的面哗哗地就流了下来，而且半天止不住。事后我都发慌得不得了，生怕被人发现了，生怕炊事班长王海军认为我这新兵蛋子不能正确对待革命分工，当兵的目的不明确动机不纯。好在炊事班长王海军给我隐瞒了，更没在班务会上旁敲侧击或者点名批评。

在军营，是老班长引领你迈开军旅第一步。就因为这军旅第一步，使我永远感激这两位兄长似的老班长。四十年过去后，天各一方的我们音讯全无。我曾在网上百度不止一次输进河南孟津王龙海、王海军的字眼，或者河南洛阳孟津38541部队老兵王龙海、王海军的字眼，想大海捞针能发现他们的一些讯息。

老班长王龙海、王海军你们可好，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初是小伙儿的你们如今应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你们眼中曾经新兵的我，也已是六十好几了，可我常常想起你们，常常梦见你们，在梦里，你们永远都只是二十出头。我祝福你们永远年轻。

如今我会常常唱起《我的老班长》这首歌，每当唱起这首歌时，都会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和思念，常常泪流满面。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他，唱着我们军营的歌。

我的老班长，我一直记得你的话。

我的老班长，谢谢你给了我坚强。

天黑我已不会再害怕，再苦也不会掉眼泪，

我已经练成真正的男子汉，如今也当上班长啦。

这些年你的家乡变样了吗？这些年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是不是你也离开了自己的家，是否去了南方，开创新的理想？

这些年班长你成家了吗？嫂子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能不能寄我一张你俩的结婚像，让我祝福你们夫妻恩爱久长。

我的老班长，再给你抽根家乡的烟。

我的老班长，我真的好想再跟着你。

我要为你再编一支歌，弹起你爱听的吉他。

等到我们再重逢的那一天，一起放声把歌唱。

啊不好意思，已是半夜时分，让人泪奔了。